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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片《江右》解说词文案——第一集:山水关情

文化专题片 516 78
(2013年12月16日,CCTV-9)

公元1636年,明崇祯九年十月的一个清晨,时年五十岁的徐霞客又一次踏上了他遐征的旅途。与以往的每一次游历一样,每天徐霞客会把一天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丙子十月十七日鸡鸣起饭,再鸣而行。五里,蒋莲铺,月色皎甚。转而南行,山势复簇,始有村居。又五里,白石湾,晓日甫升。又五里,白石铺。仍转西行,又七里,草萍公馆,昔有驿,今已革革除矣。又西三里,即南龙北度之脊也。”

徐霞客此行在江西游历了两个半月,结书时便起名为《江右游日记》。

江西为什么称江右?明末清初的散文家、江西人魏禧的说法最为明确。他在《日录·杂说》中这样记述:“江东称江左,江西称江右,何也?自江北视之,江东在左,江西在右耳。”古代,江,常用来特指长江。长江自西向东一路流淌,在芜湖和南京间,分作西南南、东北北流向。古时人们称这片长江南岸的地区为江东,与今天现代地理学的概念不同。古代人习惯从北往南看,则东在左,西在右,所以江东也被称为江左,而江西就被称为江右了。

追随徐霞客的脚步进入江西,今日所见与彼时风景大不相同。

“南北俱圆峙一峰,而度处伏而不高,亦束而不阔。出西门,城中荒落殊甚,而城外市肆聚焉,霜痕枫色,映村庐而出石隙。若经一番点缀者,时雨势弥甚,衣履沾透,贯心上人急解衣代更,爇火就炙。”

对于一生游山川如会知己、探穷奥如掘至宝的徐霞客来说,旅途的艰难他甘之如饴。徐霞客用双脚丈量大地、探索山水的奥妙,为的是从自然中获得更多关于这片土地、这个世界的讯息。

人类文明的发展使今天的我们轻易就能够从更高处来俯瞰整个地球,在新的视点上我们有了这样的发现: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上,最深的绿色有两块,一北一南,北在东北的大兴安岭,南在福建和江西地区。

江西东南西三面被山包裹,一面临长江,形似一片树叶。山、水、田园是这片大地的肌理。

【字幕】悠悠上古,厥初生民。傲然自足,抱朴含真。智巧既萌,资待靡因。谁其赡之,实赖哲人。——《劝农》,陶渊明

《劝农》是为勉励人们重视农耕而作的诗,诗人陶渊明就生长在江西。在他的眼里,世上再也没有比这般秀山丽水环绕中的田园更美的地方了。

【字幕】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虽未量岁功,既事多所欣。——《怀古田舍》,陶渊明

避开世俗的喧嚣,陶渊明悠然自得地在田间生活,获得了自由而恬静的心境。这里的山水温暖地照亮了诗人的心灵,田园诗由此诞生,它是诗人对这片山水的回赠。

徐霞客一路沿江而行,看到这些突然拔地崛起的嶙峋高耸的红色山峰时,他由衷发出惊叹:“余曳杖披棘而入,直抵围屏峰、城垛峰之下仰视,饿虎赶羊,诸石何酷肖也。”

江西龙虎山丹霞地貌的奇峻风景,是自然给予这位行者的褒奖。如今泸溪河的水量已大为减少,靠水为生的渔民只能另谋生计,于是他们成为了龙虎山景区内的表演者。

【字幕】江西,龙虎山

2600年前,这里是古越人生活的蛮荒之地。饱受战争、灾害之苦,人们梦寐以求的就是宁静和平,于是越人选择将祖先安葬在凌空绝壁之上,让祖先在一个青山环抱、碧水环绕的环境中永远安息。

李发展是悬棺仿古吊装表演队的队长,因为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爱叫他李老三。一身飞檐走壁的绝技使他成为了龙虎山地区远近闻名的名人。1978年中美联合考古队对仙女岩悬棺进行开掘时,考古队的专家们就是在李发展的帮助下完成考察的,而实际上他的真正身份是一名龙虎山上的采药人。

李发展的家在信江边上、龙虎山下一个李家村的村子里,曾经村子里的人多以采药为生。上山采药的技能传承了一代又一代,而今李发展却是整个龙虎山地区仅有的五名采药人中技术最好的一位。悬棺表演队是李发展一手创建的,表演队的队员都是李发展带出的徒弟。自己种麻、晾晒,亲手编织子锁,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生命安全,李发展丝毫不敢懈怠。向山林讨生活绝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能也不敢有分毫的差错。

龙虎山的绝壁上生有各种珍奇药草,采撷难度之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对于山中的采药人来说,这座山是他们生活的依靠。而在徐霞客的眼中,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的山石是自然的奇景,对于已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徐霞客,他那问奇山川的渴望变得愈加强烈而迫切。

徐霞客从这山走到那山,他总是在寻找着不同的角度,走人迹罕至的路,以求能探其全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游历庐山时才会带给世人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庐山。

公元1618年8月,徐霞客来到了庐山,踏寻着司马迁、陶渊明的足迹,追慕着苏轼、李白的诗文,徐霞客攀岩涉涧,阅尽佳景。

【字幕】匡庐山高高几重,山雨山烟浓复浓。移家欲往屏风叠,骑驴来看香炉峰。——《登庐山》,唐伯虎

【字幕】森森直干百余寻,高入青冥不附林。——《古松》,王安石

【字幕】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大林寺桃花》,白居易

【字幕】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李白

古往今来,多少人是慕这些诗文之名而来到庐山的。据说自司马迁南登庐山并记之于《史记》之后,这座山便开始了它的文化旅程。神秘奇妙的大自然从来具有寄托人们深情、诱发诗人灵感的力量。这些千古诗文与这天地的造化一起,构成了庐山自然与人文共生的风景。近年来,一批居住工作在庐山上的文化学者对历代文人墨客以庐山为背景创作的诗词进行了整理,作者总计超过3500人,诗词共有16000余首。汪国权是《庐山历代诗词全集》唐代卷的编撰者之一,他年轻时因为倾慕庐山上幽静的读书环境而定居下来,一住便是40多年。而他真正的工作是在庐山植物园里。

中国有着丰富的植物种类却长久不为人所知,任其幽闭在深山大谷之中。早在18世纪末就不断有外国人来华采集,携标本回国以作研究、培育。1931年,中国现代植物学奠基人之一的胡先骕从美国留学归来。他对庐山植物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在他看来庐山的气候条件、地理环境、植物种类都是一座天然的植物园。在他的努力下,1934年中国第一座正规的供植物科学研究的植物园在庐山成立了。由此在寄情的诗文之外,庐山开始有了科学的记录。

而在古代文献中,对庐山考察最严谨的一份记录出自徐霞客。徐霞客33岁时来到庐山,为了把庐山看得清楚明白,徐霞客不仅峰峰都要登顶,还一定要从此山观望彼山,再过到彼山来端详此山。在有关庐山的文字记载中,徐霞客是唯一通过石门涧后的百丈梯到达大天池的游客。于是在众人仰视的视角之外,他有了别样的描述:“南瞰鄱湖,水天浩荡。东瞻湖口,西盼建昌,诸山历历,无不俯首失恃指眼见之山都比汉阳峰低,因而无法与之抗衡。”三百多年前不依靠仪器,仅凭借自身实地的考察,徐霞客便断言“汉阳峰为庐山最高峰”,这一论断如今已得到了科学的验证。

在游历庐山的过程中,徐霞客的行程往往被山间突然腾起的云雾打扰,兴之所至,常常令他倍感遗憾。

【字幕】庐山国家气象站

据统计,庐山全年平均有197天是被云雾遮绕的,特别是3月到5月间。为什么会多雾呢?在庐山脚下,这片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水面就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鄱阳湖承纳了赣江、抚河、信江、修水、饶河等五大河流以及若干独流的水,北注入长江、汇归大海。烟波浩淼的鄱阳湖把庐山环抱起来,广阔的水面源源不断地供应着丰富的水汽,水汽遇到山的阻挡被迫沿着山坡上升,湿空气上升后气温降低凝成水滴,飘浮在低处就成了雾,上升到高空就成为云,云雾相连使人难见庐山的全貌。因为这变幻莫测的云雾,登庐山便有如入仙境一般,这才有了那妇孺皆知的千古名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题西林壁》)

徐霞客在江西已经游历了两个月了,冬至这一天,他来到了店铺林立的古村流坑:“二十五日是日为冬至,早寒殊甚,日出始行。是日午至流坑,其处阛闠纵横,是为万家之市,而董氏为巨姓,有五桂坊焉。”

【字幕】江西省乐安县流坑村

这里的董氏一族曾因一年中有五人同中进士而在村中立有牌坊一座,名曰“五桂坊”,可惜今已不存。

江西三面环山的桃源养育了众多古朴恬静的村庄,大多是古老的宗族血缘聚落,耕读渔樵的气韵浓厚,历经千年,韵致犹存。它们是江西曾经文风兴盛、才子辈出的历史记录。

“北随赣江十五里,至吉安南城之螺川驿。又三里,暮,入白鹭。”来到吉安,这个古称“庐陵”的地方,徐霞客并不是慕山水之名,而全然出自内心对圣贤们的景仰。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宋代文豪杨万里、民族英雄文天祥、编撰了《永乐大典》的解缙,他们都是吉安人。他们是庐陵文风兴盛的缔造者,他们刚正不阿的气节也为家乡赢得了文章节义之邦的赞誉。

【字幕】吉安白鹭洲书院

公元1256年,白鹭洲书院里又出了一位状元,他就是吉安富田人文天祥,那一年文天祥刚满二十岁。徐霞客慕名寻访了白鹭洲书院,听着他的描述,那段“三千进士冠华夏、文章节义堆花香”的时光似乎近在眼前。

“书院创于高处,前铸大铁犀以压水,连建三坊,一曰名臣,二曰忠节,三曰理学。坊内两旁排列号馆,为诸生肄业之所。九县与郡学共十所,每所楼六楹。其内由桥门而进,正堂曰正学堂,中楼曰明德堂;后阁三层,下列诸贤神位,中曰“天开紫气”,上曰“云章”。阁楼回环,而阁杰耸,较之白鹿,迥然大观也。”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野间的情趣,只有真正热爱它的人才能够体会。徐霞客是懂得倾听山水的人,陶渊明也是。不同的是,徐霞客是游客,陶渊明是隐者。

【字幕】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归园田居》(其一),陶渊明

陶渊明隐匿在这里,并且还给世人勾画出一片世外桃源的风景。寻访隐者的踪迹,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感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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